0204CHEN

一个筐,啥都放。

『剑三』【蓬莱×唐门】竹海流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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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悔抱着胳膊,藏身于看台外围的树林之中。这是他一早就踩过的点,视野清晰开阔,隐蔽性又好,简直是暗箭伤人的绝佳选择。


备战的方溶正在席间静坐,从唐悔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今日的方溶似乎与往常大不相同,平日里闲闲半拢的发如今高高地束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十分利落,身上的蓬莱弟子服也换成了一套窄袖劲装,更显得肩臂结实,腰线流畅,很是养眼。

做完这一单就能返程了,唐悔本该开心的,可此时他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作为一名职业素养优异的专业杀手,唐悔深知此时就应该心无旁骛地等待比擂开局,对准方溶给他穿胸一箭,干脆利落解决战斗回家交单,可今天的千机匣却似乎比往日要重上许多。


莫非是弩箭放多了?唐悔有些疑惑,再次检查起昨天便调试好的千机匣。十支弩箭不多不少,同往常一样并无区别。


那难道是手臂出了问题?唐悔随手甩出一枚化血镖,冷光一闪,便打透了一棵一人粗的树干。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唐悔按了按胸口,难道是内伤?中毒了?不然为什么胸口这么烦闷呢。


拾回化血镖,唐悔心中的疑惑更重,扯了扯领口,还是觉得有些憋闷。其实他与方溶并不熟识,一共也没有讲过几句话,那人无非是入过他几次梦而已,救过他,又给过他关怀照料罢了,与往常的任务目标又有什么区别。


敬业的年轻杀手想不出答案,第一次有了临阵脱逃的想法。


正胡思乱想间,那边擂台之上已经见了分晓。一名年岁不大的七秀姑娘最终胜过了与她对阵的康家弟子,顺利进入复试。在如雷的掌声与喝彩声中,方溶从席间起身,整了整衣袖,往擂台处走去,准备开始下一场比试。


唐悔忽然心跳漏跳一拍。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比方溶还要紧张。头脑中还在纠结,可手上却并不含糊,唐悔利落地地架弩端稳,对准目标,他的动作较意识更加迅速。


箭尖一路追随着方溶的胸膛平稳移动,唐悔的视线却紧盯着那人的眼角眉梢,方溶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了唐悔的心脏上,直惹得他心如擂鼓。掌心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唐悔心绪纷乱,暗叫不妙。


方溶的对手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擂台中间,那人相貌平平,一柄刀也中规中矩,看不出路数,而方溶执伞抱拳一揖,神色严肃,白雕击浪一声尖利清啸,在他头顶盘旋不歇。


锣响为令,对方横刀出鞘,方溶提身而起,正是蓬莱看家武技浮游天地的起势。蓬莱武学以掌法凌厉而著称,辅以伞击,最擅以快打快。方溶目光冷冽,单手执伞,凝气于掌,携裂山分海之势轰然而下!


没有时间了。


武者过招往往电光火石之间便胜负分晓,若是未能完成任务,只怕他不仅要白遭这一路的罪,回了唐家堡更是要去刑堂领罚。眼看着方溶抬手起势,唐悔咬了咬牙,狠下决心扣动千机匣。


一枚弩箭携千钧之势破空而出,直奔方溶,却是瞄准着他的右肩。


唐悔心里暗道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金主只道是要“解决”对手,若是令他战斗力大打折扣无法继续比擂,也算是勉强完成了金主的任务吧。大不了回去领个一时手抖学艺不精的罚,挨上三五十下鞭笞而已。


异变陡生!


方溶身形一转,那枚本奔着他右肩而去的弩箭,居然直直撞向他的胸口。那弩箭配着唐家堡秘制机括,劲力极为霸道,箭矢入胸之后力劲不减,竟将方溶凌空掼下了擂台!


“师兄!!”方池叫声凄厉划破会场,引来一片哗然。这支冷箭便如同沸水入热油一般,一瞬间便炸开了锅。


这会场集康尹方三家之力,于百年间围绕着鲲鹏岛制高点的死火山口建立了极为恢弘的霸王擂会场,会场的另一侧便是深不可测的巨大海沟裂隙,两旁海水倾泻而下,这鬼斧神工般的海底瀑布更为会场增添了人力难以企及的奇景。


然而平日磅礴震撼的宏伟会场,此时却成了方溶的绝命之地。他被弩箭之力狠狠掼下擂台,便如折翅的风筝一般,直直坠下了这海上深渊。


唐悔见状眼前一黑,如受当头一击般晃了两晃。未等意识回神,人已是随着方溶冲下了擂台。那人一身白衣劲装,胸口却炸开了朵血红的花。瞧着方溶下坠的速度,唐悔用力甩出一把子母飞爪,牢牢地勾住了方溶的腰带,一边就势在岩壁上狠狠扎下一刀,竟生生缓住了方溶的下坠之势。


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带着坠势如今全挂在唐悔的身上,唐悔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快被撕裂了,而方溶整个人的重量全勾在纤细的子母爪链之上,想必也定不会太好受。唐悔臂膀发麻,手里的短刀也快到了极限。即便是百炼精钢也难以支撑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几近断裂岌岌可危。


情急之下,唐悔随势一荡,竟弃了短刀直冲向下方不远的窄小断台。取下千机匣护在怀里,就地一滚卸去大半惯力,唐悔一脚蹬住断台边缘不平的凸起,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拉起子母爪。


直到一双手被铁链磨得深可见骨,唐悔才勉强将人拉上了断台,方溶竟然意识尚存,还没有昏厥过去。他呛出一口乌黑的血,面色如纸,眼神却极亮,看见唐悔后,眸中居然炸出了笑意:“……是你。”


唐悔即便今日面上覆了半张唐门假面,仍旧难掩心惊:“你别说话了,我看一下。”


说着,他想去检查方溶的伤势,却因着脱力而抬不起手,身体的一侧更是隐隐作痛,肋骨多半是断了两根。


方溶轻咳了一声,勉力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未伤及肺腑,未触及心脉,咳,不过……这箭矢上的雀翎,倒是眼熟。”

唐悔腾地一下红了脸。


此时此刻的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不仅对刺杀目标手下留情,还以身犯险跳崖营救,甚至将那柄跟随他多年的短刀都留在了绝壁之上,若被组织知道,多半是要废掉他这废物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唐悔偏过头,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他想了想,直接开口道:“我这单的任务目标,是你。”


等了半晌,却没等到方溶或嘲讽或愤怒的回应。唐悔转头一看,这方溶竟然已经昏了过去。


连忙划开方溶的衣服,唐悔提心吊胆地为他检查伤势。果然如他所言,那弩箭虽是当胸而入,好在是贴着肩胛骨自后胸廓斜上穿出,避开了要害。然而毕竟是贯通伤,唐悔不敢贸然处理,只能撕下自己的衣物固定好弩箭。从怀里摸出些应急的伤药,年轻的杀手想了想,本着多多益善的考虑,一股脑地给方溶喂了下去。

正喂着,唐悔的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抬头望去,正是方溶养的那只大白雕击浪。那大鸟瞧见主人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唐悔怀里,急急地叫了两声,疯了似的俯冲下来。


或许是还记着这人同方溶有过交集,或许是见唐悔一直护着主人,在狠啄了唐悔几口之后,那大鸟便停了下来,敛着羽翅蹲在一旁,一边用脑袋拱着方溶,一边哀哀地叫着。


“人还没死呢。”


唐悔揉了揉被大鸟啄疼的脑袋,埋怨似的咕哝了一句。

然而似乎听懂了唐悔的话一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大鸟又炸跳起来,狠啄了唐悔两口,不满地嗷嗷大叫,羽翅扑闪得唐悔脸侧生疼。看这架势,就差急得开口人言大骂唐悔没有心了。


这白雕多半是自小饲养的,很是通人性。唐悔自知理亏,没再多话。


他想了想,撕下了方溶一方浪纹衣角,蘸着自己手上的血写了一个“救”字,系在了白雕脚上。犹豫着,唐悔开口道:“那个……你若是听得懂,便速速去找人来救他。他此时箭矢未除,情况仍旧危急。”


见那大鸟歪着头看他,唐悔似乎也发觉自己对着沙雕说人话的模样似乎有些傻叼,于是干脆伸手推了推击浪,示意它快去找人。


看着那人的血擦到了自己羽毛上,击浪嫌弃地跳了两步。不过在唐悔坚持不懈的动作下,它似乎终于明白了唐悔想要表达的意思,扑了扑翅膀,冲天而起,在方溶头上盘旋两圈之后,便很快便消失在唐悔的视野之中。


也不知道他能否带来救兵,唐悔叹了口气,把仅剩的伤药捏碎敷在双手的伤口上,粗粗地给自己包扎好。似乎每次见到方溶,自己都对他非刀即箭的,年轻的杀手眉头紧皱,有些苦恼。而受害者方某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面如金纸,唇色苍白。


再次试了试方溶的鼻息,唐悔想了想,把外袍脱下给方溶裹了起来。大概笨手笨脚地碰到了方溶的伤口,怀里的人颤动了一下,皱起了眉,似乎很是痛苦。

唐悔不知所措地看着方溶。他这十余年来学的尽是杀招,若是自己受伤,也不过只是回组织后草草处理一下而已。他从没救过人,也不知道除了应急之外,应当怎么去护理伤者。

海风冰冷,不多一会儿便把唐悔从头到脚吹了个冷透。伤口隐隐作痛,唐悔只觉得自己反倒发起热来,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能睡。

唐悔拼命甩了甩头。此处断台逼仄,若是他这时昏睡过去,只怕要带着方溶一起从断台上滑落到海沟之中,到那时可真是神仙难救了。

使劲捏了一把手上的伤口,唐悔疼得直抽气,人倒是清醒了不少。他扶稳方溶,把方溶的手臂和自己牢牢捆在了一起,想想还不大放心,唐悔端起一旁的千机匣对准自己的脖颈。“夺”、“夺”两声,将自己的两边领口分别钉在了背后的崖壁之上。


背靠着冰凉的山壁,唐悔却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风吹浪响,一如遥远的催眠韵律,唐悔数着方溶的脉搏,捏着自己的伤口等待着。若是在他体力恢复之前等不到人来救,他便只能把方溶捆在自己身上,徒手攀上这高崖了。


唐悔再次叹了口气,人生中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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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爹: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租了七天江湖套,结果被他撕坏了。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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